【柠凯】破晓将至（三）
学pa柠凯
青梅竹马设，ooc的酸甜校园故事
小长篇，十五章+番外完结
03.
“你是个可怜的孩子。”
凭什么说我可怜？
凯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从噩梦中惊醒，额间冷汗淋漓。
梦中，安莉洁那双无情的眼睛犹在眼前。明明是荡漾而温柔的碧色，却显得那样锐利，深深地扎在了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没有生活在父母成天吵架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大概是不会明白的吧。很小很小的时候，凯莉就学会了。凯莉冷眼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因为一点点小事吵起来，然后开始砸东西，把家里弄得一发不可收拾。男人女人变了嘴脸，对外面人只会吐出甜言蜜语的嘴巴偏偏对对方最刻薄。恶毒的词语像污丑的水沟里的水一样，涔涔地流淌着，充斥在她的耳边。
人总是最习惯伤害自己最亲密的人，对外人是百依百顺、面若春风，对自己的亲人却是挑三拣四、三尺寒冬。
生活过得勉勉强强，磕磕绊绊。一直捱到她八岁的时候，父母终于离婚了。
凯莉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静静地嗯了一声，好像听到的只是“明天早上会下雨”这样普通的事情。
有什么不好的呢？毕竟这对他们来说都是解脱。
如果说，别的家庭是因为孩子出生后生活上的压力和两个人缺少沟通而崩溃的，那凯莉的家庭显然更糟糕一些。因为，她的父母在她出生之前也没有相爱过——从来没有。
离婚以后，凯莉被判给了母亲抚养。办完手续后，女人带着凯莉回到了原来的家里。还没进门，她立刻就松开了凯莉的手，飞快地拨了一串号码，对电话那头的女友眉飞色舞地相约晚上在哪里吃饭，挎上包就风一般轻快地走了，再没看凯莉一眼。
那时候，凯莉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她连自己的父母都是不需要她的。
然而凯莉已经过了需要从家庭中寻找存在感和满足感的年纪了。她已经不在乎世界上有没有人爱自己，有没有人需要自己了，她只需要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这已经足够了。
她才不到十八岁，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心已经凉了，也老了。
像那些在美满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凯莉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她们单纯、懵懂，翅膀上没有伤痕，所以总有一天会被现实摧折的。
安莉洁却是其中的异类。
她这个人，总是淡淡的，不太与人亲近的样子，说得难听了，就是有些孤僻。原本这也没什么，但是她好像比那些同样不爱说话的、单纯得像白纸一样的女孩子，又多了一点可怕的通透。
在所有的人面前，凯莉都是强大的、骄傲的乃至令人羡慕的。尽管她无意遮掩，至今为止，也从没有人怀疑过她的家庭到底是怎样的。
凯莉第一次听到安莉洁说她是没有家人的孩子，就感到十分可怕。
她怎么能洞穿自己的脆弱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莉洁才是一个狂妄的人。
凯莉想不明白，她只能尽量地避免和安莉洁再多接触，生怕被她看出其他的破绽来。
闷闷的夏夜，吹来的风都是火烧火燎似的。因为方才疯了一样的奔跑，冒出来的汗已把后背全浸透了。好像传来隔壁家饭菜的味道，钝钝的神经终于迟迟地跳动起来。
凯莉揉着磕破了一层皮还在隐隐作疼的手肘，一面从包里掏钥匙开门，一面在心里狠狠地骂着安莉洁。
操，安莉洁怎么是个这么不好惹的？
刚刚这一耽搁，现在已经很晚了。
她正要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却发现了门缝里渗出了光，房子里传出来一些声音。里面分明是有人的。
她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将钥匙放回包里，推开门，正和一个黑发的女人对上了目光。
“凯莉，回来了。”
她的母亲毫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对着手机屏幕露出笑容，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桌子很乱，堆满了东西。在一大片杂物中，很尽力地拨开了一角，放着一个盒饭的袋子。
凯莉面无表情地换了鞋子，关上门。被蒸出来的汗水沿着脸颊滑下，浸渍破了皮的伤口，可方才的热意就像被从身上抖落了一样，全都消失了。
第二日，周日的清晨。
凯莉定了定心神，将因为噩梦而沁出的冷汗都擦掉。她打着哈欠打开房间的门，客厅里，女人居然还在。
凯莉感到诧异，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女人先开口了：“哦，早餐在桌子上。”
“……知道了。”凯莉洗漱回来，翻了翻早餐的袋子，对里面的水晶包皱了皱眉，决心等会直接丢了它。
她也不想拐弯抹角，转过身，直白地开口问：“你什么时候走？”
女人抬起眼看了她一眼，说：“我今天去外地，两个月。”
凯莉木然地点点头：“哦。”
“等等，”女人站起身来，撩了一把及腰的长发，带起一阵馥郁的香风，“你跟我来。”
话音未落，女人的手就像镣铐一样牢牢地㧜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
女人带着凯莉下了楼，然后往楼道里走，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咯噔咯噔的声音。
这里是……
凯莉愣在原地。到了以后，女人终于放开她，敲了敲前方的房门，面色不变地说：“从今天开始，请安莉洁来给你补习。”
“什……”凯莉目瞪口呆。
开什么玩笑？！
这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穿着睡衣的安莉洁看见来人，也愣了一下：“阿姨……？”
凯莉的母亲很热情地问候道：“啊呀，小安怎么起得这么早？我今天来，有事拜托你，想请你给我们家凯莉补习。我今天下午就要去外地了，这两个月里，也希望你能顺便照看她一下……”
安莉洁的目光往凯莉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迅速地移开了，对着凯莉的母亲很有礼貌地后退几步，让她们进来：“那，还是请阿姨进来说吧。”
“好的，那凯莉就拜托你了呀！”
安莉洁：“……”
凯莉这时候只觉得实在是尴尬，只能低着头，看起来颇有兴趣地研究着地面上不知从哪飘来的一片落叶。听到母亲招呼，她才动作十分僵硬地跟着进了门。
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坐在这个四年前生活了两个月的地方，似乎什么也听不到，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安莉洁的父母又商量了什么东西，并且那个女人说的话再次得到了安莉洁父母的认同。
“你们进房间自己聊吧。”大人们笑眯眯地道。
好像被什么巨型的钟在脑子里狠狠地敲了一下，“当”的一声，终于唤回了凯莉游走的神智。
凯莉一下子站起身，尴尬地与安莉洁对视，然后跟着她走进了房间。
安莉洁锁上门，背对着她，坐在了书桌前，一言不发。
昨天刚刚发生了那种事，尽管凯莉并不羞愧或后悔，但还是觉得十分尴尬。她简直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儿放，到处看了看，只能坐在床边。
安莉洁的房间还是像四年前一样，摆放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凯莉环视了一圈，相比起以前，却添了一点她并不熟悉的东西。
一尊小小的神像摆在书桌上，占据了阳光最好、最显眼的位置。凯莉眯着眼睛，仔细地端详了一会，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位女神的雕像。
整个房间的布局都干净整洁，唯有那个东西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甚至有点滑稽。
凯莉想起昨天安莉洁说的那句奇怪的“你有被救赎的权利”，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了打破尴尬，也为了解除好奇，凯莉喊：“喂。”
安莉洁闻声回过头来，凯莉挑挑眉，指指桌子上那个小小的神像：“那是什么，你……”
“那是冰之女神的雕像。女神说过，洁白的冰雪能净化黑暗。”安莉洁顿了顿，才吐出后半句，“我想，这很适合你这种冰冷阴暗的灵魂。”
凯莉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你，居然会信这种东西？都8102年了，这世界上还会有信这种玄乎东西的人？
“……缺少信仰的迷途之人，你又怎么会相信神明的存在。”
听到安莉洁一本正经地吐出如此中二的发言之后，凯莉愣了一秒，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一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是吃错药了吗，真是笑死我了！”
安莉洁的眼眸暗了暗，对上凯莉的目光，房间里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只见那双眼睛里的温和都褪去了，凯莉戏谑地勾勾唇：“难道，你的理想原来是做神棍吗？”
安莉洁不说话，用力扣住了即将逃开的凯莉的手腕，将她的上半身压在了床上，磕得她后背生疼，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盈绿的眼眸清澈，却看不到眼底蕴藏的是什么情绪。凯莉死死盯着她，似乎是要将目光化作刀尺，深深刺入那双眼睛里。
她突然冷冰冰地笑了：“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我才不需要。”
安莉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最终放开了凯莉，坐在了旁边。
凯莉立刻脱力了一般瘫软在床边，头靠在床沿上，侧过脸去看安莉洁。女孩子的长发柔柔地垂下来，搭在肩后，窗外照进来的光将那种蓝色染上了几分灿烂的浅金。
安莉洁转过头来，低垂的眼睫毛为眼瞳打上一层阴影：“其实，我想……和凯莉成为朋友。”
凯莉：“……我没听错吧？”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凯莉从地上站起来，扯到背后被砸疼了的地方，嘴里倒吸一口冷气。想想这都是安莉洁的“杰作”，她更是觉得刚刚安莉洁的那句话再好笑没有。
她和安莉洁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个房间里，真是太怪异了。
好像要把前面的十几年断开的、缺少的联系全都补上来似的，原本和她八竿子打不着边一样遥远的安莉洁，突然就充斥在了她的生活中。
但是，或许是四年已经过去，她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般幼稚而单纯直白的小孩子的缘故，凯莉觉得，她和安莉洁，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对头。
